第六十一章 入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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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名义上的国民，继黑人被迫成为世界奴隶后，无数爱尔兰人背井离乡，远离爱尔兰，逃离英国，成为新世界的廉价“白奴”。英国真的曾把爱尔兰人视同胞么？那为何我们从不放下姿态……”
几束阳光穿透奥兰商会团长室半开的窗缝，照射在办公桌的一张报纸上。版面打头，是一个巨大的标题
《神秘的莫尼先生再评英爱局势，尖锐论调为爱尔兰人鸣不平。》
“……纸上谈兵的家伙。”办公桌旁，卡萨把头靠在椅背上后仰着，语气却有些欣赏和好奇。
“咔哒。”团长室的门被打开，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光走近，手里拿着一个信封。是副团长文森特。
“团长，您又在看这个莫尼先生的文章啦？”文森特瞟了一眼报纸，顺口到，脸上是满满的追随和忠诚，这段时间的相处，他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位性格古怪、能力爆表的“维特·詹姆斯”男爵折服。
文森特顺手推开了半掩的窗户，回过头来。
“团长，您到底什么时候休息啊。难得掩着门，我还以为您总算有休息的概念了。”
他可没有休息的时间。
“咔吱！”卡萨猛地直起身子，修剪得短促干练的发丝轻扬，习惯性地环视四周把握状况，棕红色的左眼眼角下，添了一颗泪痣。
“是什么。”卡萨不理会文森特的吐槽，向他伸出手。
“哦！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邀请函，我看时间就在今天正午12点。就只能打扰您休息了。”文森特递上精美的信函。
卡萨看着过于精美浮夸的封装，皱起眉头。封装信封的红漆印着一只翱翔的青鸟，下面写着大写的“WDHS”
“伍德豪斯?”卡萨下意识对应了起来，为了经商，他基本把整个奥兰岛的情报背下来了。
伍德豪斯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家族，世袭伯爵爵位，祖上一直是靠为皇室在全世界倒卖掠夺艺术工艺品致富的。但最近的一代——托那多雷·伍德豪斯，却在印度妻子自杀后放弃了经营。整个家族完全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，基本只剩下一个壳子，没有任何商业价值。
因此他也从没想过深入了解，为什么他们会给他——“维特·詹姆斯”发邀请函？据他调查，维特·詹姆斯男爵的爵位过于低下，和真正的贵族圈应该是没有多少交际才对。
卡萨从桌上厚厚堆叠的海岸线图表里抽出一把拆信小刀，打开了信封。
“特邀您参加伍德豪斯庄园举办的慈善宴会
宴会筹款将全部用于退伍士兵
举办时间为1919年4月1日正午准点
殷切盼望您的准时参加
您忠诚的 莫妮卡·伍德豪斯”
“……莫妮卡。”卡萨低声念叨这个姓名，在他粗浅的情报里，这似乎是一个以美貌闻名的深闺小姐，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认知了，但“慈善宴会”“退伍士兵”这些关键字放在一起，给他一种底下有更深的东西蛰伏着的预感，不由再度发问：
“关于莫妮卡·伍德豪斯你知道什么么？”
“我么？平民是很难见到贵族的，何况是未婚贵族女性。”文森特有些震惊，但难得眼前这人询问一次他的意见，赶紧继续补充。
“不过，听潜入布莱恩商会的小胡子参谋说，卡森·布莱恩似乎很喜欢这位莫妮卡小姐，他愿意接受本地商会的职务，更多还是为了可以经常见到这位莫妮卡小姐吧。但目前还没有收到卡森登岛的情报。”
卡萨坐正了身子，饶有趣味地仔细研究起邀请函。寥寥几行字，却能看出不少情报。这封信，没有注明被邀请人的姓名，那大概率是大范围群发的全体邀请。就算没有收到邀请函，卡森·布莱恩也完全可以从其他贵族得知这个宴会。那他出现的概率应该会相当高，他早想亲自会会那个男人的草包儿子。
“当——！当——！”
窗外，催促正午的石钟响起。不让卡萨再多犹豫。
单手解开衬衫上的简便黑衣，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灰色马甲，利索的套上。犹豫了片刻，只把椅子上红色的军装搭到肩上。除非必要，他不想穿这身英国人的军装。
“你说这封信是刚才送来的？”卡萨边向门边走去边发问。
“对啊，5分钟前。”文森特紧跟在后，卡萨却猛的停住脚步，害得他差点撞上去。
“团长？”
“不对劲。”
“哪里不对劲？”文森特疑惑。
“正常来说，邀请一个人参加聚会，不可能是临聚会开始前5分钟才送邀请函。”
一种熟悉的诡异感漫上心头“除非是举办人长时间纠结要不要邀请，最后才下定决心。假使不是……这封信就不是举办人示意要送的，那会是……”
卡萨眯起眼再度凝视信封上的家族徽章。终于搞明白这种诡异源自何处，这是猎物才有的被算计的恶心感。
而且，这次的对手藏得相当深。
“……会是一个局？是谁？又为了什么呢？”是冲着维特·詹姆斯本人铺设的呢，还是，有人看穿了他真实身份？虽然他确实没有用心扮演维特·詹姆斯，但谁又会冲着异乡人“卡萨”设局呢？
“送信的人是谁？”卡萨转过头注视文森特。
“嗯？额……就是很普通的侍者吧，不对，好像要比普通男仆更高级一些，哦！对！他说他是伍德豪斯家族的管家！”
“管家……”卡萨抬眼看向远方乡村教堂晃动的石钟，悠悠的钟鸣让他突兀地联想起他最后一次离家时的钟声。那么，如果他选择参加这个宴会，是会继续失去呢，还是会重新得到呢。
片刻，他自嘲一笑，事到如今，他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？就算是死亡，对现在的他来说，也是一种褒奖。
于是，他参加了那个荒诞的聚会。
刀尖抵在卡森·布莱恩的喉间，再进一寸，便可以让那个傲慢的布莱恩将军体验一下他时刻感受着的地狱，那一刻，台阶下小女孩的那双震惊的眼眸，似乎也变得模糊了，徘徊在他耳畔的，又是遥远处尖锐的哀嚎，直到——
一只带着黑丝手套的纤细手掌握住他的手臂。
“那你在战场上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？维特男爵？”
那是一个清脆又带点软糯傲气的声音。这句话，阴差阳错的击中了他的短肋，是啊，他又有什么立场为英国的战士发声呢。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，发泄压抑的仇恨。
“我想，你最好立刻放开他。”看他不为所动，阻止他的人似乎有些急了，更用力地扣住他的手，继续到：
“还是你执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成为一个谋杀贵族的杀人犯？”
不用成为，他已经是了，内心叹息。卡萨终于侧脸看去。
少女离他很近，一时间他竟然只能深深看进她圆睁的瞳孔。海蓝色的瞳孔悲悯而聪慧，倒映着他的自己都不熟悉的面孔，似乎想把他看穿。
那是又一个深邃的海，覆盖着浅浅的阴霾，温柔地将他包裹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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